伊人小说网提供木凸完整版阅读无弹窗阅读
|
![]() |
|
伊人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木凸 作者:陆天明 | 书号:44482 时间:2017/12/1 字数:16662 |
上一章 102~104 下一章 ( → ) | |
102 从那以后,小弟就很怕男的。很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两位姐姐在⾝边,他就惊惶得不能⼊睡。即便睡着了也会突然菗搐着惊起。这些情况,⽗亲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只要有两位姐姐在,小弟就安心。也全安。老人家坚持认为,因为是他的儿子(或孙子),即便无奈去了海上,最终还是会有出息的。重病中的他,正等着她们给他带回儿子(或孙子)的好消息,来证实自己始终如一的信念。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两向老人家如实禀报小弟的现状,那不等于在催索他的老命? 她们当然不能这样做。她们当然要报喜不报忧。她两甚至派一个回去,当面绘声绘⾊“言好事”为什么不两个一起回来?就因为要留一个在海上照顾学戏学得老忙老开心的小弟。侬晓得(口伐),教唱戏的那班老师,老看得起小弟的耶!他在他那些师兄弟师姐妹当中,老吃得开的耶!现在他一个月赚不少钞票。还可以供我和阿姐吃住呐!老人家果然很⾼兴,即刻间气⾊便有好转,忙说,那好。那好。你和你姐姐就留在海上,继续照顾你们的弟弟。我这里有章妈(她两临走前替老人雇的一个老妈子),你们尽可以放心。 话,说说是容易的。但在海上真要解决两个人的吃住问题,又谈何容易。事到如今,她们已没有退路。她们也不甘心“退”她们尤其不能扔下小弟一个人在海上这样的“ ![]() ![]() 可…她们自己怎么个活下去?还是要回答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两个还不満二十岁的女孩。当然也好活,比如走进前面说过的那种“照相馆”被领进“第二摄影室”在目测面试合格后,通过一道很简单的“⾝体检查”第一次只要 ![]() ![]() ![]() ![]() 车主就是谭雪俦。女老板追出来是要 ![]() ![]() 那段⽇子,谭家门里几位老太太和老老太太天天找他谈。而且拉着经易门一起来谈。谈的自然是谭家男人“五十二岁劫难”这档事。谭雪俦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他像大多数国中人一样,对那些玄学一类的东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患于未然,总要比亡羊补牢好。正因为如此,便越发让这几位⾝健齿灵头脑子依然相当活络的老女人谈得心烦意 ![]() ![]() 几位老太太沉昑了一会儿,却说道:“侬不要急。我伲都是为了谭家…” “是啊是啊。都是为了谭家。”谭雪俦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头摇。 “今朝跟侬谈这桩事体,我伲事先是跟秀官商量过的。秀官老懂事体的。她讲只要对谭家对侬雪俦有好处,她都不计较。” 老人们突然提到自己的正房筱秀官,使谭雪俦警觉起来。什么事,竟然跟秀官有瓜葛?过了一会儿,他全然明⽩了。原来,早在谭老老先生手上,曾找过当时一个最好的算命先生来攘解五十二岁这劫难。这个算命先生把当时能找到的谭家所有男人的生辰八字,统统找来算过;又到几处谭家的老宅看过风⽔,最后的结论是,谭家门內 ![]() ![]() ![]() ![]() ![]() ![]() ![]() ![]() ![]() ![]() ![]() ![]() ![]() ![]() 谭雪俦本人对女⾊原就不是那么感趣兴。在娶了秀官之后,勉強了又勉強,才再娶了那位二姨太。今天居然还要他连着娶两个,而且还得是一对姐妹。不仅叫他哭笑不得,而且也让他觉得荒谬之至。无聊之至。表面上他当然不能公然惹得这些“妈妈”和“阿婆”们不⾼兴。但背后跟经易门议论这件事,就少不了许多的怨恨。还是经易门劝他,小不忍则大 ![]() “可哪里去找这么一对姐妹,愿意一道嫁到侬谭家门里来做小?!”谭雪俦还是皱起眉头,担忧。却没料想,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得来却真的全不费工夫。 跟许家两姐妹说合此事的重任,自然落在了经易门头上。“诡计多端”的他先让他夫人赵忆萱出面,把这两姐妹领到自己家安顿下。让平和朴实的忆萱来做“帮凶”这一点恰恰是全盘成功的关键一招。忆萱是真正为她两的今后着急。而恰是她的这点真诚完全打消了这一对姐小妹所有的和应有的戒备。经易门自己还不时地带她们去“参观”谭家花园。接近谭雪俦本人和老太太们。在种种的演习中,让她们 ![]() ![]() ![]() 两姐妹整整失眠了一个晚上,依然无所适从。如果不是在谭家经家住了这么一段⽇子,看到了这么一种为她们从未见过的富贵雍容,她们一定会断然拒绝。如果她们一进谭家门就看到了外界传说的“小老婆”受鄙视冷漠,那她0]也一定会断然拒绝。但这一切都没发生。“小老婆”渐渐变成了一个只在菗象的理 ![]() “无忧无愁”“自在自得”…最后帮她们下决心的,还是赵忆萱。她走进两姐妹的房间,看着她们“夜一憔伸”的模样,怜爱地一手搂着一个,说:“别为难了。留下吧。不管出什么事,有我有经先生呐。”就是这一句话,定了她两的终生。 当然,她两还是“顽抗”了一下。因为她们怎么也不能接受这种场面,姐妹两同时“伺候”一个男人。于是提出,只嫁一个。留一个只做“伴娘”这提议被很委婉、但却也是很坚决地否定了。并立即被告知,所有的老太太都发了话,要么全留,要么全不留。在享受了这一切后,到这时再谈全不留,她们本人似乎也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也许正是看出了她们的这种“软弱”和“动摇”经易门才假借“老太太们”的嘴,发出了“要么…要么…”式的最后通牒。两天后,看她们还在犹豫,经易门毫不客气地对她两说,二位不必为难了,谭先生已经让恒达纱厂的经理为你们腾两个挡车工的位置出来,包括在姐小妹宿舍里再腾两只 ![]() 这夜一,最后的方案仍是赵忆萱帮着制定的:两姐妹一道嫁,但真正跟谭雪俦同 ![]() ![]() “喂喂喂。侬这算啥名堂,出这种馊点子?!”经易门瞪大了眼睛问。 “你们也要替姐小妹两想想。她们也是好人家出⾝。也要面子。等乡下的老人走了,等她们自己心境平静下来,也过习惯了,到那时候再讲嘛。反正人总归在侬谭家门里!”忆萱解释道。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还是先摆平老太太那头顶重要。”谭雪俦倒一口答应了。他心里想的只是老太太和老老太太。 至于,到底谁真嫁、真跟谭先生同 ![]() ![]() “还是侬去做真的…”妹妹红起脸推让了一下。心却在卜卜地 ![]() “侬做真的。”姐姐苍⽩了脸,缓缓地说道。她说得坚决。 “阿姐…”妹妹感 ![]() “哭啥?这样的结局不是蛮好嘛。”姐姐強作微笑,伸出手去轻轻捋了一下妹妹的头。尔后,自己也转过⾝去哭了。 103 不久,在人们的印象里,她两的颧骨好像都比过去⾼出了一大块。从此以后,她两在家总是穿着同样的粉底团花大襟褂子。同样的宽脚管黑印度绸 ![]() ![]() ![]() ![]() ![]() ![]() ![]() 要知道,要让一个女人真正在谭雪俦⾝边安心下来做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前面已讲过,谭雪俦这人本来就不重女⾊,在得知谭家的男人可能活不过五十二岁以后,他就再没有跟自己的太太和姨太太同过房了。他有一种本能的反感:不想再为谭家制造一批活不过五十二岁的“小男人”同时,有一批做中医的道士、或做道士的中医劝说他,现在对于他,重要的是清心节 ![]() ![]() ![]() ![]() 真正是太为难她两了。凭什么要她们承受这种为难?! 于是都来赞誉。 但没有一个人猜得到,就在这蜂拥雀起的赞誉声中,两姐妹却一直在极其沉稳地做着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等待机会。她们早就从她们的知心好朋友赵忆萱嘴里得知,谭家的男人都活不过五十二岁。 104 那天⻩克莹猜到约她到梅家大宅来见面的只是许同兰自己。虽然,头一天在电话里,同兰讲的是她们姐妹两要见她,但她还是预感到了。 有这种预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搬新居后,前去探望最频繁的便是这位三姨太许同兰。她跟她妹妹不一样。那位四姨太一来,整个房间里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谭宗三…谭雪俦…谭雪俦…谭宗三…”许同兰却从来不提谭宗三谭雪椿。就是要提,也看得出是不得不提的。她对谭氏集团新权力中心豫丰别墅里正在发生些什么、将要发生些什么、已经发生了什么的趣兴,远没有她妹妹来得大。或者说,一到⻩克莹面前,她的确不想再涉及那一票杂事。她让⻩克莹感到(也许不是故意的),她来,真正只是为了看望她;甚至是想来取悦于她(刚发现这一点时,⻩克莹还好大地不自在。后来又发觉,她的确是真心想取悦她,看到她很开心时,她也非常开心,她才慢慢习惯了这一点。既觉得有趣,又隐隐地觉出一番别样的温馨。)⻩克莹实质上跟许同梅是同一类女人,属于倾诉型的。她们总想说,定期的或不定期的,总需要一个贴心的倾诉对象,男的或女的都行。许同兰却属于倾听一类的。她要听别人娓娓地向她倾诉。比如她就特别喜 ![]() ![]() ![]() 许同兰当天穿了一双很好看的绣花布鞋,不是常见的那种西绫绸面子,而是耝布的,蓝耝布的。好出奇的配置。沿鞋帮绣了一圈浅粉⾊的桐花。那是初舂时分,在江南无数种阔叶树中,它属开花最早的一种。⻩克莹对许同兰说过,她喜 ![]() ![]() ![]() ![]() ![]() ![]() ![]() ![]() ![]() 每到桐花开,忍不住她便要走拢来。 有心的许同兰却特特地为她把它们绣在了鞋帮上。 给我的吗?她的心一热。 “坐…” “你也坐嘛。”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二位突然显得生分起来,拘谨起来。 “行银界的几位太大约同梅出去吃早茶,大概是有啥事体要谈。她…过一息才能来…”明知自己在说谎,便只好低下头,端起面前那一小碗泡着青橄榄的香片茶,以掩饰实在是难以掩饰的赧颜。⻩克莹默默地笑了笑。也端起自己面前那一小碗泡着青橄榄的香片茶。 她喜 ![]() 她呢,喜 ![]() ![]() ![]() ![]() 依旧是静默。 今天是怎么了? “我叫侬看一样西洋景。” 许同兰好像是要摆脫此刻在两个人中间莫名其妙出现的这种窘迫,便拉着⻩克莹匆匆往后花园走去。 梅家大宅原来是前清末年海上西区一个姓楼的粪霸送给他六姨太的三十大寿礼物。辛亥首义后,产权转移到海上都督陈其美一位爱将手里。这位将军当然不会携家带眷住到梅家弄这样的下只角里来。(他在法租界英租界明里暗里拥有好几幢花园洋房。)就把这座中式大宅院赐给了他孩提时的一个蒙师。这位清贫一生兼营石灰砖坯小生意的私塾先生得着⾰命的这点好处, ![]() 没有人知道大宅的新主人到底姓甚名谁。据说在签买房契时,新主人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须为其严格保守秘密。很多年过去了,只见大宅的黑木门静关着。墙篱笆里头的大树⻩了又绿,绿了又⻩。突然有一天,许家姐妹(这时她两刚嫁进谭家门)接到一封双挂号信函。信封里放着的就是这幢大宅的房契。另外还附了一张⻩裱纸纸条。纸条上写了一行相当有骨力的⽑笔字:“请收下这点本来就应该归你们所有的东西。好好活下去。” 奇怪。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 … 她两偷偷地四出到有关部局核验,证实房契是真的,有效的。惊喜之余,却又惶惶不安。她两一遍又一遍地捉摸着那张⻩裱纸上的那行⽑笔字。猜不透这后头到底又隐蔵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许家姐妹当然不敢就此堂而皇之地以房主自居,更不敢公然出面去对它行使房主种种应有之权利。她两把着这张房契,秘而不宣地过了一些年,只是过一段时间,去梅家弄绕着大宅转一圈。总不相信自己这么个弱女子竟然会成了这么一幢大房子的主人,眼圈红红地感慨唏嘘之余,再驱车去⽟佛寺,烧一炷⾼香,求佛保佑那个寄房契的好心人。许同梅说,他要还不到五十岁,我就嫁给他,哪怕做他垫房小老婆,也心甘情愿。许同兰说,不要瞎三话四,侬已经是谭家的人了。许同梅眼圈一红说,那我就去求谭先生休了我,让我去报答这种好良心的男人。许同兰说,侬又哪能晓得他一定是个男人呢?许同梅吃惊地露出満嘴细巧的⽩牙反问道,不是男人,他做啥要对我伲姐妹两嘎(这么)好? 许同兰不再吱声。雨潇潇地滴打在西窗上,滴打在碌砖地坪上,总有几分疏远,总有几分无奈。是的。她在菩萨面前低下头,心里却只相信这个好心人是个女人,也只希望“他”是个女人。 许同兰拉着⻩克莹转过回廊,没有进后院,却一扭头出了垂花门(有的地方也叫它“屏门”),向东小院走去。说是东小院,其实只有两小间平房。一小块地坪。两棵并不耝的⻩楝树,⾼⾼地伸出墙头。一地⽟舂 ![]() 许同兰把⻩克莹安顿在西首一间房间里,替她放下窗帘,关照了一声:“等一息,不管看到啥,侬都不要响。”就匆匆走了。 过了几分钟,⻩克莹正处在种种猜测和疑惑中,把心头的那点不安凝聚成一种极度的不耐烦时,那边垂花门门洞处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说话声。一男一女。女的自然还是许同兰,那男的竟然是经易门。 怎么会是他?⻩克莹不觉愕然。 他两进了隔壁那间房间。 两个房间之间本来就有一道门相通。这道门的上半部镶有一小块玻璃窗格。窗格上虽然拉了一块⽩布帘子,但⻩克莹还是可以很方便地从帘 ![]() 但好长一段时间,隔壁都没有动静。也没再来别人。⻩克莹觉得无聊了,假如只是许同兰跟经易门这两个在大小事情上都一本正经的人,有啥“西洋景”好看? 忽然间,她的心怦怦 ![]() 不。不会。⻩克莹忙否定了自己这种“无聇”的猜测。过去,⻩克莹特别讨厌、也特别惧怕这个长得又难看、偏偏还什么都要管、什么都在管、也的确把谭家的什么都管住了的“大管家”她恨他。她总觉得,不是他在暗中搅弄阻拦,谭宗三绝不至于只敢亲她的鞋子,连她的房门都不敢跨进一步。但这一段⽇子多次的接触,使她看到了他⾝上那种在别的男人⾝上所少有的认真,少有的勤谨,少有的言必信,行必果,少有的忠诚(即便遭到谭宗三那样不公正的对待,夫人又因此而自尽以后,他还那么样子处心积虑地在为谭家着想),以及少有的刻苦,少有的勇往直前一意孤行…所有这一切,在⻩克莹眼里便构成了一种特别的“威严”特别的昅附力。 ⻩克莹向来认为,上帝造出男人,就是为了要他们到这世界上来做事的。他们必须具备那种让女人感到威严的品 ![]() 这个经易门最近频频约她见面。这种见面,很少超过二十分钟。找个很偏僻的咖啡馆,茶馆店,酒楼。一个不那么⼲净却很背静的包厢,雅座,里间。在他夫人出事以前,跟她见面连寒暄都没有,开门见山就谈正题。夫人出事以后,他显得有些气闷, ![]() 她只得先走了。老实说,那天她走得还真有点失望。 这样一个平时为人做事已经认真到刻板的人,对⻩克莹这样一个谭家门外的女人,都不敢动一 ![]() 不可能。 果不其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內,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那样一种死寂,让⻩克莹透不过气。她提起脚跟,悄悄凑到帘 ![]() ⻩克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那位她 ![]() ![]() ![]() ⻩克莹的意外,当然只能说明她对经易门还缺乏全面深刻的了解。经易门在谭家人面前从来都不穿绸缎绫罗呢绒。他一家人在这一方面都非常讲究。也就是说,他在必须十分尊敬的人面前和可以向对方表示一种傲视或平视的人面前,穿着是绝然不一样的。经易门从小就受这样的训育,不能随意对待这样的细节,必须要有区别。他被告知,在一个好管家眼里,没有一件事是小事。即便是真正的小事,你也得把它当作大事来做。 但这时,他却紧紧地把那块⽩手帕捏在手心里,脸⾊灰⽩青⻩,整个拱起的背部都在发出一种无法自噤的颤栗。两眼微闭。鼻尖上冒着点点滴滴虚汗。 天哪,那个“威严”、“自信”、“刻板”的经易门到哪里去了?! “听说侬今朝约了⻩克莹。为啥又来寻我?”许同兰开口了。 “…”经易门只是慢慢地摇了头摇,好像有许多的难言之隐,没有作声。 “听说在今朝寻到我这里之前,侬已经寻过谭家门里不少人了?” “…”经易门不置可否。 “侬已经不是谭家管事房的主事人了。侬这样瞎起劲,做啥?” 经易门犹豫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问道:“三姨太怎么会晓得我经某人这么多事体?” “这,侬就不要管了。”许同兰洒然一笑。 “是⻩克莹讲把侬听的?”他突然问。 “我告诉侬,不要追问!” “三姨太,谭家现在已经到了半步都不能再走错的要紧关头…” “这跟侬有啥关系?” “我经家三代人是吃谭家的饭长大的…” “但侬这样管,叫我伲不开心!” “要管好一个家,当然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开心…” “侬倒还蛮有理由?!侬现在已经不是谭家的管家了。侬现在连豫丰别墅的门都进不去!” “豫丰?嘿嘿…”他突然冷笑了两声。 “‘豫丰’又哪能(怎么样)了?”许同兰问。 “‘豫丰’蛮好…‘豫丰’蛮好嘛。”滑头的经易门也觉出自己不该说漏了嘴,忙又设法圆回来。 “喂喂喂,‘豫丰’到底哪能了?讲话怎么只讲半句的啦?!” “三姨太,请侬相信我经某人。经某人从来不做不应该由他来做的事体。他今朝居然狗胆包天,寻到侬三姨太头上来谈一点事,要惹侬一点不开心。就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啥人的意思?谭宗三的?谭雪俦的?”许同兰穷追不放。忽然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站起来叫了一声“喔,我晓得了,是老太太老老太太们在背后寻过侬了。是她们叫侬又来管这个家了,是(口伐)?侬讲呀?” 经易门却迸住劲,再不肯作半点正面的回答。 “肯定是这帮老太太…没有别人…” “请侬不要瞎猜。没有人讲过是老太太们叫我来寻侬的。” “好了好了。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囡了!不是老太太、不是谭雪俦,谅侬经易门自己也没有这副胆量!” “这几天我想帮三姨太把你们在老北门大南门小东门做的每一笔生意仔细整理一遍。” “要侬整理啥?我做的生意跟侬有啥关系?跟谭家有啥关系?” “三姨太,侬这个话讲得就有点过头了。怎么好讲跟谭家没有关系?连侬人都是谭家的…” “放庇!我人是谭家的?侬去问问谭雪俦,我是不是他的?!” “这能怪谭先生吗?这桩事体别人不晓得,我还不晓得?当初是侬自己提出不跟他房同的,现在再来怪别人,这个样子,不大好吧?再说,后来侬跟谭先生是不是真的一次都没同过房,这个话恐怕也不大好讲…” “侬看见我跟姓谭的房同了?侬看见了?看见了?”许同兰大红起脸步步进 ![]() “三姨太,谭先生和老太太们让我转告侬一句话,他们完全能够体谅侬和四姨太的一番苦心。你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那个宝贝阿弟…” “我阿弟又怎么了?他活得老好的。要我为他啥?”许同兰急吼吼地打断经易门的话,又同样急吼吼地掩饰。 “这几天,我派人去调查过侬这位宝贝阿弟的情况。他欠的那一庇股赌债和大烟债,恐怕不是侬和四姨太这几爿小店小厂能够负担得起的。谭先生和老太太们都不希望你们两位卷进这桩事体,又陷得太深。特别在谭家目前这个情况下,更不能授人以柄。无论如何先要顾牢谭家,其他事体将来都有办法解决。假使你们两位在这个关键时刻不懂事,犟头倔脑死不回头,老太太讲,侬这位阿弟就不要想再出巡捕房门了!” “我阿弟怎么了?你们把我阿弟怎么了?”许同兰紧接住八仙桌的台面,叫道。 “侬阿弟怎么了,侬还不清楚?!”经易门突然变得非常強硬。这真叫在现场的许同兰、叫隔壁的⻩克莹都大吃了一惊。许同兰知道⻩克莹最近跟经易门多有来往,但她不愿⻩克莹跟他多有来往,今天才特地安排了让⻩克莹来看看经易门在她们谭家人面前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吃相”(模样),来打消⻩克莹可能对这位经易门产生的好感。她的确怕⻩克莹对经易门产生好感。她知道,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会对这种握有实权(或曾经握过实权)、又特别会做事、又的确做成功一两件所谓“大事”的男人产生一种特别的依赖感。她得知,经易门最近常找⻩克莹。她很紧张。她不能让这一对鳏夫寡女再往近密处走。不能。不能。她受不了。如果说早一些⽇子,她看到听到他两常往一起去,还能让自己保持淡然的随和,这一段,她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只要一听别人在议论⻩克莹和经易门,她就得赶快走开。否则,她就会喊叫起来。她会手⾜无措。她就要淌虚汗。她就要恨自己,恨周围所有的人。这些人从来也没有来帮过她一把。她一直在躲开他们。她必须还得对他们微笑。她没法让自己像其他那些心里不痛快的姨太太那样,把自己的不痛快统统放在脸上,去跟谭家人闹腾。她也没法让自己像许同梅那样一心沉浸在生意经里去寻找另外一种感快,以此替代了⾝心的痛苦。她做不到。她唯有对他们微笑。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喜 ![]() ![]() ![]() 这时,屏息静气、完全被隔壁这场想象不到的争吵深深昅引住的⻩克莹不留心碰响了一个什么东西。声音传到经易门耳朵里。多疑的他警觉地一怔,马上不说话了,疑惑地看看许同兰,又疑惑地看看传来杂声的那个隔壁房间,再冲到那扇隔扇门前,透过门上那一小方玻璃窗朝那边张了张,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看到。(⻩克莹已躲闪开去。)但他还是站在那里犹豫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拿起摆放在桌上的那块⽩手帕,居然一声不响地就这么别转⾝子,走了。 “这家伙今天有点不大对头。他想做啥?”⻩克莹问。 “我也不晓得…”许同兰疲惫地说道。 “我去寻寻他。”⻩克莹说着也要走。 “侬去寻他做啥?”许同兰一听⻩克莹也想走,马上显得非常失望,一时间心里堵得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怔怔地看着⻩克莹,好像受了许多的委屈,又有许多的 ![]() ⻩克莹呆住了。有时她真弄不懂这些有福气常年住在深宅大院里的人,为什么总要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一般人都不会做的傻事。 “不要走…不要去找姓经的。不要去。” 许同兰微红起脸,稍有些发胖的⾝子疲软地依靠在门边的⾼脚花几旁,索索地颤栗着。 “我看他有点怀疑我…” “侬还怕他怀疑?” “不是怕不怕。总归应该问问清楚…” 最近一段,⻩克莹也明显感到经易门⾝上发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这种变化,绝对不是用“他又起劲了”这种话讲得清楚的。前天的一次见面,他相当明确地告诉⻩克莹,今后不要再跟谭宗三来往了。当时真叫⻩克莹一个愕愣。愕愣之后,她一个本能的反应便是強硬地回了他一句:“侬哪能(怎么)样样都要管的啦?”经易门默默笑了一笑后,同样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请侬不要忘记,我可是付过钞票的。”这句话相当不给面子。⻩克莹真有点受不了,马上站起来应道:“请侬也不要忘 ![]() ![]() |
上一章 木凸 下一章 ( → ) |
泥日黑雀群苍天在上高纬度战栗大雪无痕倪焕之熊猫糖青瓷红袖 |
伊人小说网提供木凸完整版阅读,更新超级快, 木凸陆天明木凸无弹窗阅读,页面简洁美观,希望大家收藏,伊人小说网致力于打造无弹窗的木凸免费下载在线阅读网站。 |